匿名用户 发表于 2019-06-15 22:09:54
毕业了,离开了学校的庇护,何去何从?

陪伴了女朋友两年左右的时间,她终于快熬到毕业了。顺利的话,今年九月就能拿到毕业证吧。然而我隐约开始有点担心,毕业之后,离开了学校的庇护,她将何去何从?(女朋友的情况想必中心的老师应该也知道,就不细说了。)

毕业,意味着不能住在学校了,要么回家,要么出去工作。她说,她不想回家。我完全可以理解,她跟我讲过她曾经休学在家的时候,既没能好好休息、也没能好好学习,整天和妈妈吵架的困境。今天妈妈跟她打电话还说,要拼命啊!也要注意身体啊!我能想到的唯一的一种既「拼命」又注意身体的方法就是——先慢下来,审视自己的学习生活习惯,从而提高效率。但时不待人,她已错过了能慢慢走的时候,现在只能被时间推着走了。我也很难想象,她回家以后,要怎样和同样有些抑郁的妈妈相处下去,看起来爸爸还需要忙着工作以支持全家人的生活。

她说,现在出去,应该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吧。虽然我觉得没有这么绝对,但也是大致赞同她的。最近我也在找工作,知道其中的艰辛与不易。她想考研,不过以她目前的状态,如果开始工作了可能很难有精力去准备考研了吧。

毕业,意味着不能再享受学校的心理咨询服务了。如果得不到父母的支持,也没有自己的收入的话,可能也再也没有专业的心理援助了。她要纯靠自己的力量战胜抑郁、战胜社交恐惧、战胜拖延、战胜生活压力,可谓寸步难行。

不想回家,也不想或者找不到工作的话,应该几乎是没去处了。理想情况下,我明年春季毕业并且顺利找到工作,如果她确实不想回家,在外租房的话,我确实可以给她经济上的支持。但我觉得应该顶不住她父母的阻力,我也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帮她重树信心。甚至不那么乐观一点的话,我初入职场应该会遇到不少困难,也许并没有精力去照顾她。咨询师告诉我,我给予她的支持是足够的,但她需要更多的来自朋友、家人、辅导员的支持。我相信她能获得一些心理支持,但毕业以后,能提供(有条件的)经济支持的也只能是家人了吧,最多再算上我。如果家人不理解,我将很难想象她今后如何前行。

 

女朋友曾和我说,她只是比别人慢一些,如果能等等她的话,她或许还是能跟上的。我跟她探讨过很多次她的学习障碍的问题,她自我感觉应该是有点「感觉统合失调」吧——她似乎不能很好地将看到的信息提取整合出来,形成更高层面的知觉。比如看到一段文字,她看到的可能是一个个的词语,能理解其中词语的意思,但无法将其很好地整合到一起,加工成新的记忆。这一点在阅读英文资料的时候倍加严重。

除了阅读以外,可能还有运动觉、平衡觉方面的影响。她打错字、写错字的频率似乎比别人要高,并且还不易自我觉察。这就导致她在学习的时候,尤其涉及计算、编程等活动时,容易因一些小错误而阻碍学习进程,从而自信心更加受挫,从而恶性循环。

小时候,她曾受过感觉统合训练,但好像当时已经错过最佳的训练时机。所以现在不清楚是生理原因还是心理原因为主,可能会相互影响吧。我粗略查过一些有关ADHD、感觉统合失调的资料,多是描述小孩的症状以及针对小孩如何作康复训练等。而对成人,似乎研究还不太广泛(?)两个月前,我曾带她去七医院精神科门诊检查注意力,但这样的精神专科医院也只有针对儿童的注意力测试,测试项目也只有选数字这样的「初级认知任务」,还不如她小时候去当地的儿童医院的测试专业。门诊医生在听了她「小时候注意力不集中」的自述之后竟然还在病历单上写下「小时候不聪明」,身为精神科医生竟然不能区分「注意力不集中」与「智力低下」的区别,真是令人不得不质疑其专业性——或者说,也印证了我的疑惑:有关成人ADHD与感觉统合失调的的研究确实不够深入广泛?

所以我也能理解她不想去医院,也害怕吃药了。这样的医疗环境,我并非当事人都感到心寒,更不用说近二十年深受其害的女朋友了。后来又找了一位「学习压力」的专科医生,几经周折,才终于下了诊断,开了药。然而,这可能仅仅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再说说抑郁症。相比之下,抑郁症的研究应该是比ADHD丰富多了,应该也有着更丰富的临床经验与诊断流程吧。我不太清楚具体治疗手段的研究进展,但经过与女朋友的讨论,以一个外行人的视角,目前的治疗手段可能有这么一种现象:单纯的心理咨询类似推拿按摩,早期干预的作用效果很好,但对不善求助的来访者,前来求助时往往为时已晚;单纯的精神治疗类似打针吃药,对急性症状效果不错,但对对长期慢性的心理问题往往束手无策,且副作用令人生畏。如果要两者结合,在国家将其纳入医保之前,高昂的治疗费用让普通工薪家庭望而却步。况且,由于人们对精神疾病普遍有很大的症耻感,还不能像其他疾病那样向大众筹款——那样的话,换来的只是「多大点事,怎么这么脆弱」「有本事就自杀啊」「要坚强一点」之类的冷嘲热讽。可以说,精神疾病、心理卫生常识亟待普及吧。我期待着将来有一天,科技发达到允许我们到达分子尺度,用纳米机器人来诊断、治疗疾病,精确干预神经细胞来解决精神疾病。

在女朋友抑郁发作时,她曾问过我:「当一个人正经受极大的痛苦时,为何不能任其自由地作出结束生命的选择,而是要强行去帮助他,即使此时的帮助只会让他陷入更大的痛苦呢?」我被问住了,抑郁的一个可怕之处在于这样的逻辑似乎完美自洽,毫无破绽,让我找不到理由反驳。我想了很久才想出了一个理由来:此时的痛苦不被人理解,是因为受限于医疗技术,我们暂时不能很好地理解这种处境,或者暂时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但医疗技术不断发展,是完全有可能将其根除的。例如百年前在抗生素发现之前,细菌感染束手无策,病人只能痛苦死去;如今用抗生素便能治愈。今天我们对AIDS、对癌症束手无策,或许若干年后吃点药就没事了。精神疾病要特殊一点,广大群众对抑郁症的认识可能只限于「不开心」,这就好比如果很久以前人们不理解发烧的症状,当见到别人发烧时仅仅想到给他泼水、扇风,对缓解疾病无济于事,就像今天人们看到抑郁症患者,第一反应是「你只是想太多了」「你要开心起来」,同样无济于事。当人们更加了解抑郁症之后,也就不会这样了。

从女朋友的事例中,我联想到了社会对弱势群体的关注问题,我也体会到如果缺少社会的支持,个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这些思考我在咨询的过程中很难将其有条理地讲出来,所以通过咨询留言的方式更好吧。女朋友正挣扎于期末考试与毕业论文的苦海之中,无暇求助,所以我算是代她提问了。毕业之后,她可能就真不知道向谁求助了。

jinzhenhao 回复于 2019-06-17 08:27:56

同学你好,

因为无法看到你的信息,所以对于你女朋友的情况不是非常了解。但是从你的描述当中我似乎能够有一定的想象和推测。先来说说ADHD,ADHD可能更以多动症为国人所知,而药物或者物理治疗(如你提到的感统训练)也的确更多针对未成年人,因为此时干预效果更为显著。关于你提到的“有关成人ADHD与感觉统合失调的研究不够深入广泛“,因为没有太多的研究,所以我无法给你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但是我相信也有专家对此比较有研究,你可以上网了解一下。另外ADHD我建议可以尝试去神经内科挂号。

而抑郁症,其实近年来抑郁症已经不少见,但是社会上仍然有一些误解,当误解来自身边的人,往往会给病人造成很大的压力,这个时候我们就要去发掘病人身边的支持资源,在你女朋友的身上,我看到了你对于她的支持,我相信这对于她是一个很重要的动力。而我也从我的来访者那里了解到,其实浙大就有很多自发的对于抑郁症群体支持的团体,我想在社会上也会有类似的团体,可以给你女朋友一定的帮助。你女朋友提到的对于抑郁症的“强行帮助”,如果深究这会是一个复杂的社会、伦理问题。从咨询师的角度而言,我相信在抑郁症中的病人想要结束的是当下的痛苦,而这种痛苦会让他们的认知狭窄化,因此而看不见其他的一些治疗方法,从而想到结束生命。作为旁观者,我们也许能够冷静地观察到一些能够帮助到他们的方法,此时这也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去帮助他们不用结束生命的方式来结束痛苦。

正如你所说的,没有社会支持,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但我相信如果在无助时我们能睁开眼睛看向世界,那么我们就会发现其实有一些支持一直在那里,只是我们暂时没有发现。

希望能够帮助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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